死神的連鎖反應

三名中國的留學生感染艾滋病後,「決定」去日本紅燈區挑選頭牌小姐,在不做任何保護措施的情況下傳播艾滋病毒。這個病毒的網就這樣被傳播開,目前已經擴散了千人有余。
新聞就是這樣,至於關於這三個留學生因為什麽最初感染了艾滋病,以及他們為什麽要「決定」去找三個頭牌小姐,這些「事後」討論對於這個新聞並沒有太多的意義,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麽追責也已經不能讓感染病毒的人「重新選擇一次」。
另一個能猜到「結局」的,是國內簡體中文網絡對這件事情的討論,因為已經註銷了豆瓣、微博這些簡體中文社交軟件,所以我也不知道那群因為傷害的是日本人而「叫好」的人占比到底有多大。但我相信這是那些聲音之中必然會出現的,否則他們所謂的善良都失去了該有的愛國屬性和民粹主義。
這件事或許離我們很遙遠,甚至它「值得叫好」的作用遠遠超過它本身帶來的影響。
但這就是個連鎖反應——長期以來日本的艾滋病感染率很低,這件事足以成為一次「黑天鵝」。這是日本這個幾乎靠自覺性和秩序性的國家所無法預計到的道德層面的突發事件,所以他們或將開始嚴格限製入境條件,開始限製已經感染了艾滋病的患者進入日本——這個時候,離我們普通人看上去還很遠。接著,它繼續連鎖,簡體中文網絡甚至開始利用對惡意傳播艾滋病給日本人的「叫好」,來轉移一些原本的社會矛盾,而這種叫好的聲音最終傳到了日本社會,他們將入境的條件更加嚴苛,甚至連原本的留學生準入製度也做出了嚴苛的條件修正——或許,這個連鎖離我們還很遠。接著全世界的其他國家,會重新考慮中國人入境的「正當性」,從而形成事實上的內外封鎖……這一連串的連鎖反應雖然還未波及到每個人的生死,但它釋放的絕望和無助,又確實是連鎖反應里的籌碼。
不過,到最後始終還有一群人,他們秉持的是「恨人有笑人無」的準則,他們出不去,也見不得別人可以獲得出去的權利,當所有人都歸於一種「公平」之後,他們才覺得自己遭遇的一切不公平都被調整了。
這個連鎖最終會落到哪一個環節,誰也說不準,這並不是一個標準的賭博遊戲,因為每個人手中的籌碼各不相同,所以得找到一個更加「公平」的遊戲,能讓一個人失去他所有的籌碼,而對於那些手上並無籌碼的人,也是一種「精神勝利」。所以這個遊戲叫做「俄羅斯輪盤賭」。一顆被放置在左輪手槍彈巢中子彈,在旋轉彈巢之後,它被隨機成可以成為任何一個「下一輪」參與者爆頭的可能——當然,還有一群在連鎖反應最外圍的人,他們巴不得一切的連鎖反應越大越好,只要那些既得利益者挨個倒下,他們就永遠可以從別人的毀滅之中尋找到屬於自己的「勝利」。
對於這群慫恿所有人都參與到俄羅斯輪盤賭遊戲的人,他們自知自己沒有任何可以失去的東西,所以別人已經擁有的,都是值得被「重新調整」的既得利益,如果這些東西讓自己得到固然是最好的,如果得不到,那就毀掉這群人所擁有的一切。直到有一天,他們自己也獲得了某一種別人未曾得到的東西,他們也成了一些人眼里那個應該被推上舞臺參與俄羅斯輪盤賭的罪人。
我在《沙堆遊戲》里也曾提到過,那些從能力上贏不了別人堆砌沙堆的能力,一定會用一種他們力所能及的方式,來毀掉整個遊戲的規則——人們不僅不能再通過堆沙堆的方式贏得比賽,甚至連堆沙堆的遊戲都被剝奪了——因為他們往沙坑里尿了泡尿,當然,這也就是他們力所能及能做出的最有成就的一件事,至少他宣誓了對這個沙坑的主權。
我記得高考前的最後那幾天,同學們都喜歡往樓下扔自己的課本、練習冊、試卷等等,已經形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固定儀式」。那一次也不例外,不知道是誰帶頭扔了第一波的東西。掀起了扔書的狂潮。因為我們的教室在頂樓,所以我告訴班上的同學,如果我們也加入到這場狂歡之中,那我們的課本和書卷很容易出現在最上層,如果學校要追究責任,我們肯定會被擰出來當典型。所以很多人聽了我的規勸沒有參與其中——果不其然,學校領導喝止了這種行為,並聲稱要通過看扔出課本上的名字,來追究學生的責任等等。
那些聽信了我所言,沒有扔下自己東西的人,當然很感激我。因為同在頂樓的隔壁班有很多同學的東西扔下去就處於比較上層的部分,追查起來也容易得多。
但問題在於,其實學校所謂的「追究」也只不過是說說而已,因為參與的人數太大所以不得不法不責眾。我又瞬間從「預言家」的身份變成了「孬種」的角色,因為根本沒人受罰,而且大家都玩得盡興,只有聽信了我勸阻的同學,不僅沒有玩得盡興,還被其他參與了扔書的同學嘲笑。
不過,這場連鎖反應還沒有結束。畢竟還有很多人當時沒有參與到扔書的狂歡之中,於是他們開始籌備第二次,原因是他們都意識到第一次的狂歡根本沒人追查,而且已經臨近高考,學校也不會在最後這個節點給學生一個所謂的處分。於是,第二輪的狂歡開始了,這一次沒人在乎我的「預言」,那些一開始沒有參與其中的人,都瘋狂地參與進去。
但這一次連鎖的不再是更多人參與狂歡,而是校方早有準備的預案。他們迅速製止了第二輪狂歡,並在製止前收集到的書本作業上找到了對應班級的參與者,並讓他們全體到樓下自己收拾殘局。
我向年級組長建議,應該在這群人整理的時候,讓所有人「合法」地參與一次狂歡。當然,學校並沒有采納我的建議,認為我這種做法有點過分了。按道理來說,這應該才是連鎖反應的最後一部分,讓那些一開始沒有參與到既得利益之中,第二輪又想要爭取屬於自己的既得利益者,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貪婪和傻逼是應該受到懲罰的。
從最初扔書的那個人,到最後撿起垃圾的那個人,他們可能並不是同一個人,但他們一定是同一個連鎖反應里的人,只是誰連鎖了誰並不好說,因為總有一天,那群受罰的人,會叫囂著把那個最初的人綁上處決臺,等著死神給他以所謂的「公正」裁決。
死神的連鎖反應,並不在意參與的人是誰,他只會關心這場遊戲里有多少人願意或被迫去扣下了那個左輪槍的扳機。

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