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長久未聯系之人告別

　　昨天哄了爸媽許久，才最終在淩晨時分讓他們睡了一會……我趁著他們睡熟，悄悄起身，站在窗前，凝望那片漆黑……
　　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如釋重負……
　　是因為，與生活相交的人，都已然說了再見麽？
　　不對，好像……有些人……我錯過了……
　　拿起手機，我點開通訊錄，找到黑名單中的一個號碼，猶豫片刻，還是拉了出來……
　　撥通，意料之中的，她沒接……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給她發出了短信，因為我知道，只有這樣，她才會點開看……
　　“我馬上就要死了，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能見一面麽……姐姐……”
　　
　　是的，她，和我有同一個母親，不同的父親，當年我的出生，完全是她爸媽互相吵架，賭氣離婚的意外產物，所以，她從小，就恨我，恨媽媽……偶爾的關系緩和，也只是曇花一現……
　　在她面前，我要裝作和媽媽疏遠的樣子，因為我若是分享照片視頻，她就會吃醋，生氣……
　　媽媽幾次三番的，想要緩和氣氛，卻總被她的冷漠刺傷，即使是她自己成為了生身母親，也無濟於事……
　　我明白，在她心裏，是我搶了她的……
　　搶了她的媽媽，搶了她的美滿，搶了，她應得的陪伴……“
　　可是我……又何嘗有罪……
　　本就緊張的關系，因為她結婚時，我高考，她生孩子時，疫情封城，兩個最重要的時刻，媽媽沒能趕過去……
　　由此……本該情濃的姐妹，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
　　
　　現在的我，望著床上的媽媽，我知道，她最大的愧疚和遺憾，都是她……
　　既然一個女兒不能盡孝，也該在臨死前，去解開另一個女兒的心結……
　　
　　清晨，我留了張字條，我出了門，到了咖啡廳，見到了她……
　　我走到她對面，緩緩坐了下來……
　　“姐姐，好久不見……”
　　她並沒有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只是極為冷淡的說了句，“嗯。”
　　我定了定神，也是，多少年的心結，又怎會輕易解開……
　　我沒有再說話，而是給她和自己都點了杯美式，攪了攪吸管，一言不發……
　　我倆就這麽默默了許久，半晌，她開口道，“怎麽回事？”
　　簡單的一句，我聽出，是她給予的關心。
　　“癌癥晚期，沒有治療的必要了。”
　　“……”
　　“……”
　　
　　雖依舊是默默，我覺出了她透露出的一絲不忍……
　　果然，臨死，才能如此嗎……
　　“姐姐”，我緩緩開口，卻並沒有看向她，“我知道，這麽多年你恨我，媽……這麽多年，也對你愧疚，只是，你爸爸那邊，拒絕了我們與你的過多接觸，媽，還是想陪你的。”
　　她並沒有回答。
　　我也不急，自顧自的繼續說，“姐姐，我承認，終究是我對不起你，搶走了媽，現在，我也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未來的日子，我把媽，還給你好不好……”
　　她終於轉過頭，看向我，眼中，還有責怪，“顧娜，你想把媽的責任全推給我，門都沒有……”
　　她頓了頓，聲音略帶了些顫抖，“所以，你給我活下去，媽還等著你……還有我，養老……”
　　說罷，她又避開我的視線……手裏的吸管，已經不經意間變得褶皺……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姐，不是那種完全冷酷無情的人……
　　我拿出了一張銀行卡，推到她面前，“姐，對不起，我怕是，撐不了多久，我知道，媽沒有陪你，我就把媽托付給你，不公平，這是我這短暫的一輩子，積攢下來的一點積蓄，就當是我，為我沒能盡的孝道做的補償吧……”
　　 她把卡推了回來，“我不需要。”
　　我起了身，面向她，跪了下來……
　　周圍的人都驚訝於我的行為，紛紛拍照。
　　而她，也慌亂的站起……
　　“你這是幹什麽？”
　　“姐姐，這麽多年，是我欠你的，我磕頭謝罪，但是姐姐，未來的日子，還請你，看看媽媽，別讓她太孤單……還有……如果可以的話，請你，也順便幫我，看看我爸爸……謝謝……”
　　
　　那是我第一次，認認真真的，和她道歉……
　　她說的對，她有理由生氣，有理由不管……
　　只是，曾經的夜半時分，我看到媽媽點開與她的對話框，暗自神傷……
　　只是，遙遠的兒時，我看到媽媽帶著我父親躲在遠處，望著她的方向，可望不可及……
　　只是……以後我的父母……再無人相伴……
　　所以，即使明白有些道德綁架了，有些過分了，我還是厚著臉皮，求了求……
　　“求你……”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