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會死嗎?——《娛樂至死》讀後感

第一次對“娛樂至死”這個詞有深刻印象,是在看了一篇《羊城晚報》報道之後,大致內容是該報娛記被“天天向上”邀請,但某個環節的設計上,編導希望體現各個娛記“開局一張圖”的“能力”。該娛記當即退出錄製並撰寫報道怒斥湖南衛視“娛樂至死”。“天天向上”是我以前很喜歡的節目,因為它會邀請很多民間大師而非全明星。但經此事後,我開始認真重新審視這個節目,或許那時正值節目難以為繼之時,不得不提高嘉賓的明星含量來吸引收視,漸漸我就棄了節目。也可能我心底裏認可了那位記者的評價,這個節目已經開始走向“娛樂至死”了,而我還不想“死”。
在《娛樂至死》中,“娛樂至死”是一種溫水煮青蛙的過程,煮的不僅僅是觀眾,也是娛樂的製作者。由於時代的局限,作者筆下的“娛樂”主要來源於電視,但這並不影響其理論和評價推廣到現在所流行的無腦劇和低俗短視頻上。夾一句私貨,我真的特別惡心短視頻,尤其是惡俗音效,以及爛大街且我不願稱之為音樂的亂序音符和低俗文字的拼湊物。
對觀眾而言,電視提供了一種幾乎零門檻的獲取信息方式。在電視出現之前,文字是認識論最有力的傳播途徑,但受限於受教育程度和個人精力等多種原因,很多人難以加入文字閱讀的大本營,這也是舊時知識傳播水平不高的原因。“在一個用鉛字表達真理的文化裏,能夠做到這一切(靜心閱讀並理解)甚至更多的話,就構成了智力的基本定義。”但自從電視機出現,能滿足視覺和聽覺感官的認識論獲取方式成為更多人的選擇,畢竟人是感官動物,多彩有聲的電視內容為人帶來直接刺激,他們也不需要從抽象的字句中辛苦地提取和分析信息,而是成為被動受眾。更確切來說,“更懶”是人類發展的方向,而接受電視節目符合這一發展需求,現在“懶人經濟”盛行不也是如此嗎?因此,觀眾做出了符合人類本性的選擇,談不上對錯。
那麽,錯的是電視內容的創作者嗎?
精明的創作者也是優秀的商人,他們懂得控製內容輸出和表現,以及刺激給予的頻率,從而吸引更多註意力來創造財富。一方面,從播音員到總統都高度重視外表而非內容,他們“不必關心事實真相,而只要努力讓自己的表演達到最佳的逼真感就可以了”。這就是說,他們很可能用值得信任的表現來傳播假信息。我們偉大的川皇就曾多次指出,美國媒體上到處充斥FAKE NEWS。另一方面,連最嚴肅的新聞節目也要通過不斷的圖像輸出和爆炸性言語來吸引觀眾的註意力,而且控製每條新聞的時長,避免觀眾對新聞內容繼續思考,影響了接下來的節目觀看。“在電視上,幾乎每半個小時就是一檔獨立的節目,在內容、背景和情緒上都同前後的節目毫無關系,”甚至同一個節目的內容也是割裂的,“電視上的節目幾乎每8分鐘就可以成為一個獨立完整的單元,”方便觀眾隨時進入觀看並沈浸其中。然而時長限製了信息的完整性,媒體一般只會說出信息中最駭人聽聞的一部分,觀眾的誤解由此產生。震驚體就是這樣的產物,標題沒有傳遞錯誤信息,但卻給人錯誤的印象。
從資本主義世界的角度來看,創作者也沒有錯,他們迎合觀眾的需求,甚至進一步塑造觀眾簡單化的觀看習慣,都是為了獲得利益最大化。但很明顯,這種順應和塑造都讓美國以及借鑒美國模式的其他國家淪為萬物皆可娛樂化的實驗場。“有兩種方法可以讓文化精神枯萎,一種是奧威爾式的——文化成為一個監獄,另一種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為一場滑稽戲。”自由世界總是順應人們無窮盡的欲望,讓他們以為自己活在自由之中,實際上卻是用“自由”打造牢籠,讓他們失去自製力和獨立思考能力,淪為完全被情緒操縱的無理智生物。他們誤以為是自己操縱資本產出的方向盤,實際上卻只是一個個沒系安全帶,坐在車子後排,睡得昏沈的乘客,他們隨路況顛簸搖擺,撞得頭破血流而不自知。
我有膝超伸的問題,自覺很醜,一個常健身的朋友告訴我:“只有刻意練大腿後的肌肉才能解決。不過也不用擔心,很多人都這樣,畢竟健身本身就是件反人類的事。”懶惰的我完全被打擊到,但也啟發了我。很多時候,獲得成就的過程都是反人類的過程,別人“快樂教育”,我們在刷題背書,壓製自己娛樂的沖動,強行調出理智,只要堅持,就能形成習慣。在高中畢業後,我的好習慣似乎一夕之間完全消失了,每天沈浸在無窮盡的娛樂當中,突然有一天,我驚醒,厭棄自己空白的大腦,所以現在才堅持寫讀後感,也是為了重新拾起過去的習慣,讓自己能活得更有意義,而非溺死在娛樂當中。
由此可見,自由可以放開但不能放縱。以電視劇為例。80年代起,電視機逐漸走進我們國家的每個家庭,電視劇也作為新型藝術產物走進我們的視野當中。八九十年代出產的電視劇,在現在看來幾乎都是藝術品,新世紀前十年裏的受到商業影響,其藝術觀賞價值和反映現實價值總體而言已大不如前。在這一時期,各方面的限製也不多,所以也算是百花齊放,燦爛之中難免有幾朵爛花。這個時期人們能更自由地選擇自己想看的劇。但由於放松管控,資本逐漸從順應人們的需求變成塑造人們的需求,也就來到電視劇的黑暗時期,從2010年開始淪落,直到現在才稍有好轉。無腦劇充斥熒屏,大家都知道不好看,但別無選擇,只能從屎裏挑顏色比較健康的那一坨。我看過很多人在微博上討論爛劇,有人像我一樣心胸狹隘,堅決不看;有人比較寬容,用來消磨時間,表示有幾集劇情還不錯,以此來安慰自己不算吃屎;還有的人就直接全盤接受了,認為不用腦子最舒服了。第二類人如果意誌不堅定,很容易就會滑向第三類,如果全部二類人都倒向三類,電視劇就完蛋了。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所幸,我們還有製度優勢,期待未來有更多說好中國故事的好劇。
最後想說一點與娛樂至死無關的。過去互聯網上總有人說,我國國民不如美國人一般重視政治,所以國弱,現在想想,他們可能是公知吧。作者在書中舉了一個例子,用以證明印刷時代的人們註意力更集中和理解能力更強。1954年亞伯拉罕·林肯和斯蒂芬·道格拉斯進行了一場長達7小時的辯論,從午後開始,中間大家各自回家吃了趟晚飯,然後又齊刷刷地回到場地繼續聽,而且津津有味。這場辯論並不是總統競選,而是當時常見的街頭政治辯論。值得註意的是,在電視機沒出現之前,民眾很可能把這種演講活動作為日常娛樂,是他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演講的內容、人物的表現都有可能成為他們茶余飯後的談資。正是在這種活動的潛移默化之下,被娛樂到的美國人才愈發關註政治。相反,中國幾乎從來沒有過這種街頭活動,所以網絡上批評中國人缺乏對政治關心的言論是有失偏頗的,因為以前中國人從未有這樣的條件和機會。幸運的是,現在網絡上很多對政治現象進行分析的視頻或文章得到了人們廣泛關註,相信中國人也能逐漸養成關心政治和國家前途命運的習慣。所以不能說關註政治的美國人更高級,他們也可能將其當做娛樂罷了。
另外我很認同作者提到的一點,那就是印刷時代的人們理解復雜長句的能力確實更強。書中貼出一段林肯用以反駁的句子:“你們很容易意識到,我不能在半個小時之內,涵蓋一個像道格拉斯法官這樣的能人在一個半小時裏講到的所有方面;所以,如果有什麽是他已經提到的,你們也想聽聽我的看法,而我卻未做任何評論,我希望你們能夠明白,要我充分評論他的所有觀點是不可能的。”試著翻譯回去,這麽長的定語,當時的人在現場聽,可沒有字幕,而這樣的句子時常出現,大家還能聽得那麽有興致,其理解能力可想而知。反觀現在,看沈逸教授視頻的時候,總有彈幕寫“長難句”“我看了兩遍才看懂”之類的話,連我媽都忍不住吐槽這些發彈幕的人。古今相較,印刷時代的人和電視時代,或者說短視頻時代的人,高下立判。
同誌們,我們真的需要讀書了。

相關